意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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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镜台·二

再次得见意欢时,如懿甚是恍惚。

 

如今面前的女子笑得轻快,可却又与那日夜里焚起的烈火渐渐融合到一起,随风消逝。

意欢见如懿一个劲儿盯着她,自觉奇怪,“皇后娘娘这么瞧着臣妾做什么?可是今日臣妾脸上有什么东西?”

 

如懿还未接话,海兰已在一旁开口调笑,“在这宫中,谁不知道舒妃妹妹的美貌是数一数二的,现如今,连姐姐都看呆了呢。”

 

如懿蹙着眉嗔她,“海兰,你这张嘴如今越发厉害了。”

“舒妃?”如懿忽然觉察出海兰已然换了对意欢的称呼。

 

意欢面目微红,手渐渐捂到小腹上,如懿心中了然,只是如今她与皇帝还未去巡幸嵩洛,意欢便早早有了身孕。如此算来,倒与前世差了不少日子。

 

果然,意欢温柔开口,“今日齐太医给臣妾诊脉,说臣妾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。”

 

如懿自是为她高兴,“可去禀过皇上了?既有了身孕还巴巴儿地跑来翊坤宫做什么,当心伤了胎气,派人来禀报一声便成了。”

 

只是如今,如懿却犹豫着,要不要同意欢将坐胎药一事,讲个清楚。

她虽知意欢是个烈性女子,如若知道了真相,大概也会如同前世一般决绝如斯,将往日情谊全都焚于火中,绝无回头之可能。

可她到底是不忍,她不愿让魏嬿婉再挑拨了意欢去,白白殒了一条性命。如此想来,也唯有保住十阿哥,才能保住意欢。孩子在,她也总有个念想在。

 

海兰在一旁笑着道,“舒妃妹妹便是在养心殿伺候笔墨时被诊出身孕的,怕皇后娘娘知道得晚,便过来告知一声,臣妾也是在翊坤门前遇见舒妃妹妹的。”

 

意欢亦笑着解释,“皇后娘娘安心,臣妾无妨,左右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,不如来和姐姐们说说话,解解闷,”她顿一顿,微微疑惑地瞧着如懿,“只是姐姐如今,倒不大出来了。”

 

如懿微微怔愣,思量着该如何答复意欢的话。如今的日子里她背负着太多的前尘往事,自是疲累得紧,更不愿出去见那些旧人,尤其是皇帝。

 

除了晨昏定省,如懿这阵子倒也算得上是大门不出 二门不迈了。她略略回想,好似连养心殿都未曾去过几次。

 

她怔愣间却又听得意欢道,“皇上似乎也有些懊恼,只是皇上的心事臣妾从来不知,个中缘由便也不大清楚了。”

 

如懿微微苦笑,如今正是他们新婚燕尔,情浓蜜意之时。她作为妻子却对夫君避而不见,按着他的性子,自然是要不高兴的。

 

如懿将手中剥好的橘子递给意欢,听她轻声道谢,这才温和道,“我初登后位,自然疲累得紧,过些日子又要与皇上一同巡幸嵩洛,便不大出门了。”

 

如此说辞,自是没什么纰漏。海兰只道会与绿筠帮如懿多分担着点后宫事务。如此,二人略坐坐便也告辞离去。

 

如懿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,容珮轻声入殿,低首道,“娘娘,李玉公公来了。”

如懿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,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
 

李玉满面笑意地进了殿内,打了个千道,“启禀皇后娘娘,皇上请您去养心殿一同用晚膳。”

如懿一顿,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,她是大清名正言顺的皇后,若对皇帝避而不见,传出去不定会是什么样子。

 

如此思量,如懿轻笑着道,“本宫知道了,本宫即刻就去。”

 

去往养心殿的路上,容珮好似觉得身边的人走得极慢,像是故意拖着这时间,一点也不似往日神采奕奕地模样。她觉着不解,娘娘从大婚后好似变了个人。

 

翊坤宫到养心殿极近,便容不得容珮再深究下去。如懿缓步上前,绕过垂花门便瞧见在殿前直直站着的凌云彻。

 

他还是那般高大的模样,一点也不似临去时佝偻着身子,看着便让人觉着了无生息。如懿压下翻涌而上的情绪,看着凌云彻给自己请安,轻笑着应了,这才进了养心殿。

 

东暖阁内,早已备好了一桌子的菜,如懿打眼瞧去,倒都是自己爱吃的菜。

皇帝似是等得急了,还不等她完礼便上前牵住她的手,径直往膳桌旁去,“朕知道这些日子你辛苦,便准备了些你爱吃的菜。若朕不让李玉去叫你,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踏入朕这养心殿呢。”

 

他一壁念叨着,却全然没有怪罪的意思,仿若只是在责怪自己的妻子,忙于家事却忽略了夫君。如懿有些鼻酸,这般情真意切的弘历,她许久未见过了。

 

于是便忽而软了一颗心,半是撒娇半是请罪,“是臣妾的不是,皇上如此厚爱,臣妾一定把这一桌子菜都吃了。”

皇帝缓缓笑开,摘下了手中的扳指,“用膳吧,朕都饿了。”

 

一顿膳用完,如懿自然顺利成章地被皇帝留在了养心殿。皇帝端着茶水漱了口,抚上如懿的手,温声道,“你先去围房沐浴,朕还有些折子要批,稍后便过去。”

如懿抽回手,福了福身,“臣妾告退。”

只是在转身时忽而瞧见他发青的眼圈,到底是忍不住软声提醒,“皇上也别熬太久,身子要紧。”

 

许是有一阵子未听到从如懿口中说出暖心话语,皇帝笑得明朗,“朕知道,朕自有分寸。”

如懿有些恍惚,轻扯了个笑,便去了围房沐浴更衣。

 

只是,容珮却被留在了东暖阁中。

 

皇帝戴上扳指,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,他轻蹙了眉,扭头问容珮,“皇后这阵子是否一直都是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。”

容珮犹豫着该不该说,可念及往昔二人无话不谈的样子,思量间便已合盘托出,她想着娘娘对着皇上,向来是无话不说的,“是,娘娘这阵子也睡不好,时常从梦中惊醒,奴婢曾问娘娘梦见什么了,娘娘也总不肯说。”

 

她话未说完,皇帝一看便知,只道,“有话便说。”

“奴婢那日,曾瞧见娘娘对着那盆绿梅枯枝悄悄落泪,还说着什么疑心,什么重来一次的话。”

 

这话听得皇帝云里雾里,更是不明白如懿为何这般,大约是因着那盆绿梅?

皇帝有些懊恼,他早年间便瞧见那盆绿梅枯了,虽自她从冷宫出来送了她绿梅粉,可绿梅这事倒叫他浑忘了。

皇帝挥挥手,“朕知道了,你去伺候皇后沐浴吧。”

 

皇帝进寝殿时,如懿正闭着眼假寐,思量着如何才能躲开与他过于亲密。所幸皇帝未察觉,以为她已睡熟了,便轻手轻脚吹熄了蜡烛,躺在床榻上,将她拥了个满怀。

 

落入熟悉的怀抱,如懿有一瞬的僵硬,复又恢复如常。这是他们情浓时才该有的样子,夜夜皆是如此。可如懿脑海中却又浮现起那日夜里,他暴怒的样子,那时的他种种行为对她而言,都是羞辱,也是明白告诉她,身侧躺着的那个人,是大权在握的皇帝,而非少时与她心意相通的弘历。

 

这般想着,如懿便落下泪来,皇帝瞧见了,以为她又梦到了什么,便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珠,轻声念叨,“也不知梦见了什么,”他轻叹一口气,“你放心,朕总能护好你。”

 

可惜,怀中的人早已知晓前事,这三个字于她而言,就如同这红墙一般,是万重枷锁,怎么逃都逃不掉。

 

水覆难再收,破镜难重圆。


——

 

二人于八月底启程,由木兰围场改道,一路北上,直达奉天府。皇帝带着如懿谒祖祭陵后,又在奉天盘桓了几天,与当地官员商议了修整盛京旧宫的事,这才南下,绕道洛阳,由洛阳返回京师。

 

这一路对如懿来说,是难得的松快,不用再看那四四方方的天,心情也好了不少,对着皇帝自然就多了些温柔小意。虽然她事后会后悔,可有些下意识的举动带了两世,想改也改不了。

 

彼时二人同在一辆马车里,如懿虽在上马车前多次向皇帝禀明不合礼数,可皇帝却道,“夫君与妻子同乘一辆马车有何不可?”

只一句话,便挡住了她千言万语。

 

马车上颇为颠簸,晃得如懿昏昏欲睡,她再醒来时,发现自己整靠着皇帝的肩膀,睡得香甜,倒是难得没梦见过那些难过的事。如懿低了低首,“臣妾失礼了。”

皇帝瞧她这生分的样子便有些生气,他揽过如懿靠着自己,不满道,“你如今对着朕,这般生分做什么?那些年在王府时,也未见你这般顾足了礼仪。咱们是夫妻,想靠着朕便靠。”

 

他忽而提起旧事,惹得如懿鼻酸,缓了缓,伸手抚平他肩头的褶皱,这才道,“这是在宫外,又不是臣妾的翊坤宫,自然时时要顾着的。”

皇帝轻笑一声,“朕说不用就不用。”

 

如懿闭了闭眼,压下那阵心酸,软声道,“臣妾知道了。”

 

许是已经到了午门,李玉在马车外轻声提醒,“启禀皇上,皇后娘娘,请换辇轿入宫。”

皇帝摸了摸她的脸,温柔道,“这些日子耽误了不少政事,朕先回养心殿批折子,等明日,朕带你去如意馆画画像。”

 

如懿一顿,只轻声道,“好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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